在全球無人駕駛圣地的加州，拿下無人駕駛出租車的第一張牌照的，竟然不是全球公認的老大哥Waymo，而是一家創始人兼CEO在不久前剛被趕走、由蘋果董事長之子擔任總裁兼CTO的初創公司。

“不被質疑的夢想不值得追求。”2013年冬天，當剛成立不久的硅谷L4級自動駕駛初創公司Zoox被一群汽車媒體質疑為“洗錢”“PPT造車”“融到資后就跑路”時，其創始人Tim Kentley-Klay的心里估計就是這么想的。

對Tim Kentley-Klay這種異想天開的野心家來說，發表一些高大上的宣言，并不是為了逞一時的口舌之快，而是為了“改變世界”。如今，5年過去了，Zoox不僅沒有“跑路”，而且還拿到了美國加州公共事業委員會頒發的第一張全無人駕駛載客牌照！    

在加州，通常，業界所說的測試牌照，主要指由加州DMV（機動車輛管理局）頒發的。10月底，Waymo拿到了加州DMV頒發的首張全自動駕駛（沒有安全員）的測試牌照，但測試車輛上的“乘客”，只能為Waymo自己的工作人員。

如果自動駕駛測試車輛要面向“公眾”提供承載服務，則應該向加州公共事業委員會申請牌照。而截至目前，Zoox是唯一一家拿到這一牌照的公司，盡管尚不能向乘客收費，并且仍需要安全測試員，但在“面向公眾”上，卻已領先了谷歌一步！

從創立之初，Tim Kentley-Klay就以“顛覆”為己任——它不僅要顛覆傳統汽車，而且，連谷歌、特斯拉也不放在眼里——他說，別人做自動駕駛汽車的方法“都是錯的”。甚至，連Uber也是他要顛覆的對象。

如今，拿到加州載客測試牌照，對Zoox來說，只是萬里長征走完了第一步，還遠沒到可以跟谷歌和特斯拉叫板的程度，但無論如何，這一小步的勝利，已經狠狠地扇了那些質疑者們一個響亮的耳光。

一

2012年，一個偶然的機會，37歲的澳大利亞廣告設計師Tim Kentley-Klay被幾篇關于谷歌的自動駕駛汽車的文章吸引住了，一連好幾天，他都未能從那種陶醉感中走出來。

嗅覺敏銳的Tim Kentley-Klay立即意識到，自動駕駛將改變人類未來的出行方式。于是，他撇下老婆孩子，不遠萬里飛到美國，開始追求自己的新夢想。

到美國后，Tim Kentley-Klay打著“我要拍個紀錄片，記載一下自動駕駛從0到1的過程”的旗號，“采訪”了一圈業內精英。通過一圈大忽悠，Tim Kentley-Klay不僅快速掌握了產業的基本狀況，而且還為日后組建團隊打下了基礎。

在Tim Kentley-Klay的諸多“采訪對象”中，對他的前途命運影響最大的，要算日后聲名遠播（狼藉）的谷歌自動駕駛明星工程師萊萬多斯基了。

據彭博社在幾年7月份的一次報道，盡管初次見面，但Tim Kentley-Klay跟萊萬多斯基相談甚歡，萊萬甚至還邀請 Kentley-Klay 在 2013 年的 Googleplex 大會上做了演講。

在演講中，Kentley-Klay 夸下海口，說自己將會成為“第一個將自動駕駛帶給全世界的人”。

雖然谷歌團隊的理念與 Kentley-Klay 有所不同（Kentley-Klay 堅持要從零開始研發新型汽車），但谷歌還是對 Kentley-Klay 的大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們給了這個沒有任何技術背景的夢想家一份offer。

不過，Kentley-Klay竟然拒絕了谷歌的Offer，因為他覺得谷歌還是不夠激進。“你們做的自動駕駛汽車不夠酷，這不是一個可以實現我的夢想的地方。”

萊萬多斯基雖然跟Tim Kentley-Klay也沒見過幾面，卻有著牛人跟牛人的之間的惺惺相惜。于是，他對后者說：“這樣吧，我介紹一個人給你——一個我們一直苦求而不得的頂級人才，你可與他共商大計。”

萊萬介紹給Tim Kentley-Klay的，是他的“同門師弟”、當時正在斯坦福大學做自動駕駛研究的Jesse Levinson。Jesse Levinson也是前斯坦福教授、谷歌自動駕駛之父Sebastian Thrun的得意門生，其師多次對外人講：“Jesse Levinson是我帶過的最出色的學生。”

Thrun曾多次邀請愛徒Jesse Levinson加入谷歌，均遭拒絕。然而，當Tim Kentley-Klay來敲門、并道出“從頭開始設計一款全新的車”的想法時，Tim Kentley-Klay卻瞬間被打動，仿佛，他已經等這樣一個機會好長時間了。

Kentley-Klay 和Jesse Levinson的一大共同點就是，他們都喜歡挑戰傳統的觀念，搞一些自己的東西出來。倆人都認為，別的公司做自動駕駛的路線（在現有車型上搭載自動駕駛系統）都是錯的，他們希望從頭設計一款全新的自動駕駛汽車。

Jesse Levinson說，他看不懂谷歌無人駕駛的方向，而對沒有方向感的事情，做起來會特別痛苦，所以，即便對方三顧茅廬，他也沒興趣加入。而在遇見Tim Kentley-Klay，他瞬間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后來，諸多媒體說，腦洞極大的銷售奇才Tim Kentley-Klay跟天才級工程師Jesse Levinson是一對黃金搭檔。不過，卻很少有人想起，這倆人能走到一起，還是萊萬多斯基組的局，如果沒有萊萬，就不會有后來的Zoox。

二

Zoox成立的時間，媒體上的普遍說法是2014年6月，但《建約車評》在梳理后發現，至少在2013年10月份之前，Zoox就已經有了雛形了。

2013年10月初，剛從一家哥倫比亞公司收購到Zoox.co這個域名的Tim Kentley-Klay在這個網站上發出了第一則信息：2013年洛杉磯車展，L4級自動駕駛電動車公司Zoox將初次亮相。在這則消息中，Zoox稱，將帶來“一款具有顛覆性的全新物種”。

果然是，“字數越少，事情越大”！Zoox要做的全自動駕駛，是 NHTSA標準下的L4——是不限定場景的，也就是SAE標準下的L5。

在Zoox“夸下海口”的2010年10月，連自動駕駛上走在最前面的谷歌也很少談及L4，而特斯拉尚未用上Autopilot（直到一年之后才開始），至于蘋果，其自動駕駛更是沒有幾個人知道。

當時，在美國，沒有幾個人知道Zoox是什么來頭，對其創始人Tim Kentley-Klay也幾乎是一無所知，因此，這則消息，讓一些美國汽車媒體“震驚了”，他們絕不會相信，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公司竟會有這么大的本事。

然而，這些充滿好奇心的媒體老師們卻搞不到Zoox創始人的聯系方式，他們只能通過車展的主辦方拿到一篇Zoox的PR提供的“通稿”，這則通稿的要點為：

1. Zoox是個澳大利亞初創公司，我們將于2014年發布第一款純電動自動駕駛原型車，并將于2021年上路。我們的使命是：解決城市的交通擁堵、污染、安全問題及提供一種新的生活方式。

2.Zoox不賣私家車，而只提供共享出行服務。我們將為滿足不同的需求提供不同的版本，其中，出現在洛杉磯車展上的這款將定位為有對隱私要求比較高的商務出行服務（被稱為“for boss”）。

3.Zoox的車輛設計具有革命性：對稱結構，可雙向行駛——沒有“車頭”“車尾”的區別，兩頭都可以作為行駛的方向，這意味這，它無需“七拐八繞”就可直接調轉行駛方向；在狹窄的停車位上停車時，可以“這頭開進，另一頭開出”。

一些媒體在看到通稿后說：“雖然信息量不大，但有總比沒有好。”

但Jalopnik、newatlas、popularmechanics 更多的媒體則在看到通稿后認為Zoox的L4級無人駕駛汽車只是個騙局（bullshit）。疑問主要集中在以下幾點：

1. 初創公司不賣車，做重資產的共享出行服務，可行嗎？

2. 這個項目的目的是什么？圈一大筆錢，然后跑路？洗錢？為違法犯罪活動提供場所？

3. Zoox說車可以“雙向行駛”，但他們真的相信，在2021年之前，我們已經有可以支持“雙向行駛”的道路了？

如果相信，那就是too young,too naive；如果明明不相信道路可雙向行駛，卻在車上推出這樣的功能，那不是鼓勵逆向行駛嗎？

有一些等著看笑話的媒體說：Zoox真會在下個月的車展上出現嗎？即便是真的出現了，可能也就這一次而已。

有媒體說：有極大的可能是，Zoox讓我們見識到了一種神奇的存在，但隨后不久就會銷聲匿跡了。如果在明年之后再也聽不到關于它的任何音訊，請絲毫不必驚訝。

但也有一些心存善念的媒體說，即便是Zoox的夢想不能實現，但這是一次非凡的自動駕駛車輛設計實驗；而他們的理念，也會被其他公司實現。

11月19日，一輛被命名為Boz的原型車正式在洛杉磯車車展上亮相，在次月，Zoox官方又公開了更多的詳細信息。

除去在早先向媒體公布的“可雙向行駛，出入停車位靈活自由”外，Boz還有以下幾大特點：

沒有方向盤、剎車和油門踏板；

每個車輪都搭配了一個獨立的馬達，可保證精準轉向；

座位按照“面對面”的方式設置；

通過聲音跟路邊的行人溝通；

通過車窗的顯示屏向乘客顯示“歡迎乘坐”等信息。

雖然以今日之眼光來看，這樣的車型，已經不算新鮮了，但在五年前，這種車型卻是前所未有的，令人耳目一新。

不過，自那次車展之后，Zoox再也沒有對外公開過原型車的情況，只有投資金額達到1億美金的人才可獲準進近距離窺探一眼、試乘。

在那次車展后，Zoox曾通過媒體釋放出消息：有誰愿意報名當小白鼠（行人），配合Zoox測試其360度機器視覺的性能，將可因為其“男子漢氣概”而獲得一筆獎金。不過，我們并未從公開信息中查到有哪個“不怕死的”領取了這筆獎金。

三

回到2013年底，就連Zoox的“奠基人”的萊萬多斯基（是他“組局”介紹Zoox的兩位創始人認識）也曾說過：我承認，Levinson 和 Kentley-Klay 都是一流的人才，但他們的夢想卻是“永遠實現不了的謊話”（vaporware horseshit）。

萊萬多斯基說， Zoox 要同時干掉 Waymo、特斯拉和 Uber 三大對手（自動駕駛、電動車和打車服務），太過于不切實際。“造車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它相當復雜，稍不注意就可能走錯路。”

然而，在經過五年的奮戰后，那個曾經被質疑為“騙子”的Zoox，正在離自己的夢想越來越近。

在今年7月份完成最新一輪融資后，Zoox的融資總額已經達到8億美金，在自動駕駛初創公司中一騎絕塵。并且，Zoox也已經有了自己的工廠，不久之后工人將在這里手工制作出第一批自動駕駛車隊。

2013年底剛發布第一款概念車的時候，Zoox說的是“2021年上路”。但最近一年多的說法則是“2020年上路”。在主流玩家中，Zoox的L4級自動駕駛的進度， 僅次于Waymo、特斯拉和通用。

更有意識的是，這幾年，大多數公司公布的L4量產進度，都是不斷地延后，而Zoox的進度卻在提前。

眼下，Zoox還是不是地展示出“不懼Waymo”的心態及“趕超Waymo”的雄心。

今年10月，Waymo宣布路測里程突破1000萬英里，但Zoox很不服。

Zoox安全創新官 Mark Rosekind：這1000萬英里，有多少是在舊版本的算法下跑的，有多少是在新版本的算法下跑的？如果這個不說清楚，光講路測里程，也沒有什么意義啊。

這次，Zoox申請在加州載客測試，是需要有相當大的勇氣的——加州的路況，要比Waymo測試了一年多并于不久前開始商業化運營的亞利桑那州鳳凰城復雜得多，自動駕駛車輛在這里遇到的挑戰也要大得多。

但從加州起步的好處是，一旦在加州通過了，再擴展至其他路況更簡單的城市，將很容易“降維打擊”。這個思路，似乎要比Waymo先從路況更簡單的鳳凰城做起要更有魄力一些。

此外，Waymo雖然10在月底就已經拿到了在加州測試全自動駕駛（不要安全員）的牌照，但兩個月過去了，卻再沒見過更進一步的消息——不知測試是否已經實質性展開了？

我們猜測，極有可能是鳳凰城的商業化運營已耗費了Waymo太多的精力，加州的測試被擱淺了。

需要注意的是，Waymo在鳳凰城的測試，雖然說沒有安全員，但實際上，很多車上依然配了安全員。以此推測，當測試擴展到加州的時候，盡管是政策已經允許他不安排安全測試員，但Waymo極有可能為了確保萬無一失，自覺地配備上安全駕駛員。

當Zoox和Waymo都在加州測試，且車上都有駕駛員的前提下，Waymo的測試車上要么沒有乘客，要么乘客僅限內部工作人員，而Zoox的車上卻有乘客（面向公眾），這是否意味著Zoox的某種領先呢？

然而，Zoox還面臨一個非常尷尬的現實：Zoox自己設計的原型車Boz，不帶方向盤，當然也沒法搭配安全駕駛員，暫時還沒有上路資格。

為了規避法規，Zoox在接下來的測試中將只能用改裝后的豐田Highlander（搭載了Zoox自研的自駕駛系統）——今年9月，Zoox跟舊金山的Fairmont酒店和全球氣候行動首腦峰會的主辦方合作，為一些客人提供從酒店到峰會現場的往返載運服務時，用的車輛就是豐田Highlander。

既然原型車不是自己的，那么，“雙向行駛”這個功能也自然沒法實現。

接下來，Zoox還要等聯邦層面的《自動駕駛法案》通過，準許不帶方向盤的無人車上路后，才可用自研的Boz來測試。

不過，即便是有朝一日Boz可以上路，“雙向行駛”的功能還在不在，仍是個未知數。

據說，Tim Kentley-Klay在8月份被投資人趕出公司，也跟雙方對“雙向行駛”的爭議有關。有可能，隨著Tim Kentley-Klay的出局，“雙向功能”這個功能將被淡化，直到被徹底遺忘。

在Tim Kentley-Klay出局后，面對種種傳言，為穩定軍心，Zoox執行董事Carl Bass說：我們仍然在按既定方針辦。Zoox的業務方向并不會因為領導人的更迭而受到影響。

但事實上，在最近幾個月關于Zoox的報道中，“雙向行駛”這個詞已經很少被提及了。

或許，隨著Tim Kentley-Klay的出局，Zoox產品在“顛覆性”上已經開始打折扣了。

在Tim Kentley-Klay的出局前，曾有媒體將Tim Kentley-Klay和 Levinson的關系被比作蘋果的兩位聯合創始人Steve Jobs 時 Steve Wozniak。當時，Jesse Levinson假裝謙虛道：沒有可比性，很遺憾，我們還沒有做出一個萬億美金市值的公司呢！

Jesse Levinson的父親Arthur D曾是Steve Jobs的導師、現在是蘋果公司的董事長，Jesse Levinson的一句話，正好印證了“虎父無犬子”——他想超越自己的老爸。

從商業模式上看，信奉垂直整合的Zoox可以說就是“自動駕駛界的蘋果”，，而Tim Kentley-Klay被投資者趕走，又像極了當年喬布斯被趕走的“歷史重演”。那么，Zoox能通過走蘋果的路，取得蘋果一般的輝煌嗎？

另一個更有意思的問題是：當蘋果董事長的兒子Jesse Levinson掌舵的“小蘋果”Zoox跟“大蘋果”在自動駕駛的戰場上相逢，將會演繹出怎樣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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