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時分，黑燈瞎火的車間內，響徹機器設備的轟鳴。

流水線以穩定的速率前進，無數機械臂圍繞其上下飛舞，在產線之間是全自動來運轉的轉運車，將一托又一托的配件及半成品，送到指定位置。最后，當所有工序依次走完，完成品被推下產線之時，工業人又麻力地進行打包、封裝，并送入無人倉庫。

生產的景象熱火朝天，但車間內卻看不到一個“活人”。

事實上，偌大的廠區內，此刻也只有那么幾個人在值守。就在機器隆隆開動之際，他們聚在廠區一隅的中控室內，一邊盯著電腦屏幕，一邊啜飲咖啡……

在許多影視作品，乃至媒體描述中，這似乎就是“工業4.0”的標準畫面。類似的概念，近年來隨著“黑燈工廠”等一些生造名詞，正日益為人們所熟知。但遺憾的是，這種認識是存在嚴重問題的。

“黑燈工廠”雖炫，但卻存在一個根本性的問題——多數工業機器人的光學傳感器，和人一眼一樣依賴可見光

高度自動化的生產場所以及設備，確實是構成“工業4.0”的要素之一，但僅是其中的一部分。除此之外，尚需要依托數字化技術和大數據支持展開的智能生產，以及與之配套的智能物流體系，方能實現“工業4.0”概念的主要目標——柔性生產，即利用同一生產單元或生產線以及供應鏈組成的生產體系，實時依據上游供應能力以及下游需求狀況，來調整生產品類，提供各種高度定的產品。

是的，基于我們對大規模工業生產的基本認知，這聽起來猶如科幻。然而，這樣的工廠其實已經出現，而且就在我們的身邊。

上月25日，安波福中央電器（上海）有限公司下屬全自動智能倉庫，落成啟用。以此為始，國內首座達到“工業4.0”標準的智能化生產基地，開始運轉。

智能工廠

車用線束、保險絲盒、充電槍等，是位于上海嘉定安亭鎮的安波福工廠的主要產品。

由于車用線束存在大量細小復雜零件，需要注塑與加工，且不同車輛高度差異化的規格要求，也使得裝配流程極其繁瑣。人力，一度是這類生產的最優解。所以除去工廠附帶得模具中心，這座占地面積7.2萬平方米的生產中心，曾經是最典型的勞動密集型產業生產基地。

曾經的車用線束生產方式

但那畢竟只是“曾經”。

差不多從十年前開始，安波福安亭工廠就踏上了向著智能工廠轉型的升級之路。

轉型升級的目標，是清晰而且明確的——在大幅度提升自動化的基礎之上，實現網聯并結合數字化，最后融入大數據。其最終的目標，是建成符合“工業4.0標準”的智能工廠，實現 “柔性生產”。

在這一進程中，常被誤作“工業4.0”本身的生產自動化，是最先取得突破的領域。

2011年前后，就在國內媒體還在刊發諸如《汽車電子線束等勞動密集型汽車出口方式亟待改變》此類文章之際，彼時還叫德爾福派克電氣系統有限公司的安亭工廠，已悄然將自動化升級改造，擺上了企業日程。

通過大量引入自動化設備，并對現有產線進行升級改造，幾年之內，工廠的自動化程度迅速增高。而近年來，隨著全自動周轉車等新設備的出現，各種半成品、零配件的跨線轉運也成為現實。其進步之大，雖未達到前述幻想的高度，但全部產線均已實現了自動化或半自動化的替換升級。

自動化線束生產線

截至目前，安波福安亭工廠已建成機電一體化包裝自動產線 70條、安全氣囊線束產線40條、自動裝配線90條、柔性化生產線7條、立體備件倉庫及管理系統9套；廠區內配備各類機器人380個，機器人自動抓取擺放系統線20條。

和自動化升級同步展開的，還有數字化改造工作。

大約十年前，制造業曾有一波轟轟烈烈的數字化運動——將電子圖紙配屬到每條產線。然而站在今日的視角，這只不過是觸及“數字化”這個概念的皮毛。

用于生產線束接頭殼體的模具，由安波福下屬模具工廠設計制造

車用線束生產看似簡單，但其中塑料接頭的制造需要大量注塑工藝，而接觸片的加工則要用到沖壓工藝，而注塑用模具本身也需要專門的系統。再加上不必可少的質管體系，“數字化”在這里，就意味著需要開發一套跨工藝、跨產線的綜合管理系統。這不但需要非常強大的軟件開發能力，更需要軟件工程師不能脫離一線生產，必須對工藝和生產有著相當的了解。

“當初我們也想過把這個工作外包給外面的供應商比如IBM或西門子，但是等到我們真正要落地，開始談深層次的時候，卻發現所有外包服務都沒有辦法幫助我們將整個‘鏈’打通。所以我們當時下定決心，自己來培養團隊，自己做?！?/p>

安波福安亭工廠的總經理沈國樑

在自動化倉庫啟用儀式期前的媒體圓桌會議上，安波福安亭工廠的總經理沈國樑，在向媒體介紹其自動化團隊時，如此感言。

邁向智能生產

這支專門的團隊，規模大約30人左右。迄今為止，已經主導并完成了多套專用數字管理系統的開發工作。這其中，包括：CMS（注塑制造管理系統）、CTS（沖壓制造管理系統）、CAS（裝配制造管理系統）、E-MAN（模具制造管理系統）、ANDON（設備反饋信號收集處理系統）以及QMS（質量檢驗系統）。

簡而言之，就是將安波福安亭工廠，根據功能和任務的不同，拆分成將6個體系，并分別配屬對應的管理系統。

以CAS 為例，該系統可對注塑生產進行全流程自動化管理。在將訂單通過系統導入以后，系統會自動核對物料的數量、料號，并進行追溯。裝配線開線和先期管理、包裝符合性管理、產線保養管理、盤點管理、不良品管理都由系統自動完成，并統計效率、不良品等數據。

更重要的是，上述全部系統，均被集成到維持整個工廠運作的制造執行系統（MES）平臺之上。本文開篇中那番對“工業4.0”有問題的想象，至少最后一部分也有一定的正確性的。當然，如果這種自動化和數字化的轉型，僅僅停留在改造工廠本身設備和系統階段，那么充其量只能算是“工業3.0”，即信息化的進一步發展。

安波福安亭工廠的改造工作之所以具有特殊意義，乃是因為其打通需求方和供應方之間信息壁壘，最終實現以實際需求為導向的“柔性生產”模式。

“柔性生產”的實質，是將生產制造和下游需求與上游供應相掛鉤，并隨時根據實際情況進行對應的調整

在當天圓桌會議上，安波福亞太區總裁楊曉明博士進一步向與會者介紹了打通數據的重要性：

原來的數據共享，只是停留在一個你下訂單、我來生產的這樣一種簡單的模式。但是，到底我們的庫存的情況怎么樣、供應鏈的情況怎么樣——例如疫情造成的影響、半導體芯片缺少造成的影響（等等）?？赡茉诖蠹疫€沒有完全觀察到的時候，供應鏈就出現問題了。在這一點上，我們整個工廠通過實施數字化，會給客戶非常多的提醒。比如說，我們的供應鏈的情況怎么樣，反之亦然，將大家需要的供應鏈方面的數據進行共享。

安波福亞太區總裁楊曉明博士

而這樣做的最終目標，實現基于信息化和大數據前提下的柔性生產——即通過及時的數據響應，生產方能夠迅速適應下游多變的需求，以市場導向型的方式實現按需生產的先進生產模式。

被補齊的最后短板，智能物流

公認的“工業4.0”有三個主要特征：智能工廠、智能生產以及智能物流。

上面，我們提到了安波福對智能化工廠這個“硬體”的投入，以及在智能生產這個“軟體”上的努力。而智能倉儲這個最后的缺環，則在上月末被補齊。

有關安波福安亭工廠的智能倉庫系統，下面這組數字值得關注：

倉庫總占地面積約8300平方米，高24米，庫容最大可容納8,530個標準拖、40,500箱貨物。而最關鍵的一點是，該倉庫的日處理能力為5,500拖及15,000箱貨物。

對倉儲行業有一定了解的朋友，想必明白這組數字的意義——考慮到一座倉庫的正常進出庫通道，以及拖車轉運需要耗費的時間，這個5,500拖/15,000箱的日處理能力，幾乎是卡上了日處理能力的理論極限。

以往，一座管理體系成熟并雇傭一大群敬業、勤勞的工人的倉庫，可以非常接近上面這個效率值。然而這是建立在大量人力基礎之上的。但這座倉庫，卻是“無人”的。

實現這臨界式周轉效率的背后，是先進的電控系統（PLC）以及現場總線架構（Profibus-DP）。前者，實現了貨箱出入庫的完全無人化，而后者通過對貨物實施遠程訪問、控制和監測，確保了對出入庫貨物品類、數量和用途的完全掌控，并通過實時的無線網絡，可對貨物的入庫、倉儲和出庫等全流程全自動控制和調度。

對于安波福安亭工廠而言，這無疑是補齊了工廠在智能化上的最后一塊短板。

“我們從客戶那兒拿到的訂單是數字化的，我們生產的各個車間也是數字化的，但是生產完了之后，產品堆在車間，出貨、進量那一塊就是數字化不了，因為我們的倉庫是人工的，沒有辦法像機器那樣滿足類似于5分鐘就送一次的條件，所以整個系統完成不了我們現在給你們介紹的數字化系統的過程?！?/p>

在和媒體交流的時候，楊曉明博士對于自動化倉庫的啟用可謂志得意滿：

我們整個工廠現在是如何實現自動化的呢？原材料進來，在自動化倉庫里面就完成了自動化的掃描，實現了數字化，我們就可以知道哪一天什么東西什么時候進來，在每一個機器上，我們就知道在生產哪一片產品，為什么生產這一片，因為這都是跟客戶要求連在一起的。原來我們需要留很多中間的庫存，現在就不需要了，全部歸到自動化倉庫。當倉庫實現數字化之后，就把我們缺少的最后一塊能力補足，讓我們真正把工廠“自動化”變為可能了。

十年時間，安波福安亭工廠從智能工廠、智能生產，最終實現倉儲物流的智能化，打造了這座目前國內最大規模的“工業4.0”生產基地。

這樣就難怪，安亭的這座全自動智能倉庫的啟用，被賦予了里程碑式的意義。

也正因為如此的象征意味，所以10月25日倉庫的落成啟動儀式，竟能引來嘉定區區長，市外商投資協會、市經濟信息化委智能制造推進處等一眾地方，以及市主管部門領導的轉成到訪。

官方對于安波福安亭工廠的關心，或者說安波福建成的這座新一代汽車線束制造基地的重視，是有充分理由的。 

從2020年初至今，盡管在新冠疫情沖擊下，中國汽車市場仍保持著良好的趨勢，但疫情派生出的各類危機，例如全球汽車芯片短缺、北美供應鏈危機等，仍不斷沖擊并考驗著汽車產業脆弱的供應鏈。

隨著“工業4.0”的落地與“柔性生產”模式的啟動，雖然無法從根本上解決芯片等關鍵部件的短缺問題，但其高度適應并匹配下游實際需求的特性，卻能有效提高整個供應鏈應對各類黑天鵝事件沖擊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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